一千根针

【芽光】陌生人很熟

谁上升上谁




闹钟在四点整响彻房间,不透光的空间里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郑光眯着眼睛努力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摸瞎落空了两次,手还撞到了床头灯上,逼得骂了句娘,不容易终于关上了闹铃,脑袋又落回被窝里猫着,没几分钟,人就被憋清醒了。
意识回拢,艰难地呼吸,刚醒过来就是会鼻子不通,很是难受,对外界的反应隔着一层阻塞迟钝得像刚回到人间。掀开被子去拉窗帘,日光重新冲进屋子,昨天南京刚下过雨,今天大太阳好得不得了,昨晚地面上的积水现在看来蒸发得无影无踪,就是到了下傍晚显得有些疲软,好在还有些温度。

拿了手机走进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看消息,微信消息堆积了99+,扫了几眼插科打诨活力无限的群聊,看到好笑的不吝啬地笑了笑,又点开几个工作上的私聊,郑光替Round2联系的外地巡演场地方给了答复,新认识的年轻小rapper发来的feat邀请和录好的demo,某节目组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日常问候,再往下扫,法老也给他发消息了。

-亲爱的光爷
-睡了没?
-醒了给我回个话[爱你][爱你][爱你]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估计那时候在工作室没注意,回来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了。

-醒了
-有事?

正回着法老消息,外面门口一阵悉悉索索,动静大得郑光心里惊了两秒,想到了什么他叼着牙刷探出头。

果然。

“我说,你来之前能不能支个声?给你钥匙哪是让你这么用的。”嘴里还有牙膏泡沫,不满都显得含糊软糯。

肖佳正弯腰换鞋,熟练地从鞋柜里翻出自己的那双,不紧不慢地回着:“我支了啊。”

“我失忆了?”

肖佳把手里的东西放好,走过去把人推回卫生间,顺手把手机夺了,手指上下一划,发现自己发的消息果然还没被点开,他有些好笑地把屏幕转过来给原主看好证明绝对不是他的问题。郑光鼓着腮帮稀里哗啦地漱口,没整理过的刘海杂乱地揪了个团竖在头顶,苹果头减龄神器,他目光顺着屏幕移到肖佳脸上,眨巴眨巴眼:“下次直接电话好不好。”

“这么怕我来是心里有鬼嘛?”肖佳拿回手机,漫不经心地一边继续翻一边说,“下次我真来捉奸了。”

“捉你个卵啊!你今天回来昨天还让我去给你阳台上的花浇水?玩我呢?”郑光擦擦嘴,推他出去,伸手去拿自己手机,肖佳一个转身,捧着手机溜得贼快。

郑光在原地干瞪眼,就奇了怪了,这人有的时候心思沉得跟四五十岁的老大爷似的,有的时候又幼稚得跟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没差。

他洗了把脸才出去,客厅不见人影,行李箱就大摇大摆堵在门口,郑光啧了啧舌把箱子拖进卧室,肖佳趴在床上还按着他手机,就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我手机比你的好玩?”

“嗯。”肖佳翻了个身躺着,又觉得不舒服,坐起来倚在床头,阴着张脸,“你知道回法老不知道及时看我短信。”

“你要吵架是吧?”

“…”

郑光抱着手臂走近,伸手:“手机还我。”

肖佳捏着手机看他,脸色由阴沉得滴水到面无表情,最后还笑了笑,随即手上卸力将手机摔了出去,在地板上砰的弹了一下撞上墙面,手机屏幕亮了亮又暗下去。

“肖佳。”郑光没去管手机,口气冷淡,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使劲一拽栽倒在床上,腰肩都被大力箍着,颈窝一阵阵呼出的热气扫得痒痒的,他稍微让了让,被抱得更紧了。

肖佳埋在他耳边闷声开口:“我不想吵架,郑光,你对我好一点。”

他几乎想反问一句我对你好你嫌我管的多我给你自由你又不开心到底想怎么样,话到嘴边回想起委屈巴巴的控诉怎么都心直口快不了。

算了,不和小孩儿计较。

“起来。”郑光捏了捏压着自个儿的人的后脖颈肉,结果人不为所动,“起来吧,你饿不饿?”

“不饿。”

“我饿。”

“……”肖佳忿忿地松开钳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见过更会煞风景的人了,抱一会儿都嫌矫情。

身上的重量消失,郑光躺着看肖佳气鼓鼓的背影,肩膀比以前的小男孩儿宽了许多,头发短了,手臂也粗了不少,他喜欢那双手,骨节分明,干燥修长,握着麦的时候最有力量。白皙的手指从裤兜里掏出烟盒,郑光猛得坐起来:“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床上抽烟!”

“我又没点。”

“等你点上就晚了,上次给我床单烧个洞就跑了,还用枕头捂上以为我发现不了,我还没找你算账。”

肖佳张了张嘴,话还没想好怎么反驳,郑光又说:“你劲一上来就摔我手机的毛病能不能给改改?我都没怎么用过完整无缺的屏。”

“我给你买嘛!”

“差你这几千块钱?”郑光推了他一把,指着阳台,“去,要抽烟到窗子那儿去,顺便帮我把衣服收了。”拍拍屁股就去厨房给自己搞点吃的。


屏幕裂痕从右下角一直蔓延到摄像头,不知道是地板太硬还是某人力气太大。郑光捡起手机简单查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损伤了才打开微信,法老还没回,大概是还没起床。
想想先弄点什么吃,冰箱里除了各种酒就是一些水果鸡蛋,还有半个被遗忘的披萨,不知道是多少天前的,他叹了口气,最后只拿了盒牛奶,看包装也快过期了,好险。

微波炉嗡嗡工作,郑光靠在冰箱上给TZ发消息:晚上你带大年howcy他们出去吃吧,回来跟我报销。

昨晚上刚说好的让人来家里吃火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倒不是怕被几个小孩儿知道,吃饭嘛,就要开开心心的,大家尴尴尬尬,还不如不在一起吃。

-啊?
-你不来啊?

郑光回了个嗯,又加了一句:少吃点辣,对嗓子不好,还有巡演。


高天佐搓着手在阴风阵阵的门头跳脚,从楼上下来几步远连外套都没套,上下排牙齿打着颤哆嗦,刚出电梯就后悔了。

可他知道,他不来问,他光哥永远不会有下一句解释。郑光仿佛从来没有这个概念,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却觉得已经说完了。至于是突然有事去不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不能去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都不打算说。

好嘛,不说就问好了,其实主要是担心真有什么事。他冻得直跳,心里直念糟糕要感冒,南京最近流感严重,大冬天的要一个人去医院吊水也太凄惨了。

又敲了两下门,这才听见由远及近的拖鞋摩擦地板的响动,懒洋洋的。

门一开,暖风扑面,一盒牛奶杵到鼻子头。

“喏,拿回去喂你静姐。”

550ml分两杯还多了一些,郑光正愁着怎么办呢,人就送上门来了。

“静姐不能喝啊啊啊,你想害命吗!”高天佐抓狂,什么时候才能让郑光有些这方面的常识。“光哥,晚…”话卡在喉咙口,在瞟见不远处的餐桌上并排放着两杯牛奶之后,好像就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他猛然收回目光,一时不知道该看哪儿。

“是吗,那赏你了。”郑光好像一无所觉,看他穿得太少夹起眉头,“行了快回去吧,冻不死你,晚上出去穿厚点,哦记得开发票。”

高天佐愣愣的,半天才哦。



肖佳拉开阳台的门,一股冷风灌进脖子里汗毛直竖,不禁有点退缩。烟瘾上头更难受,他咬了咬牙,在寒风中点燃了南京。

13层,不算低也不算高,站着可以看到楼下停着自己的车,小区老旧,出入不设限,流浪猫狗四处取暖,绿化入冬便秃了一大片。

空调外机风箱迟缓地运作,声响大得脑壳隐隐作痛,他在郑光家里丢了盆虎皮兰,不怕冷,也不容易生虫子,偶尔记得浇浇水就行,帮着吸吸二氧化碳也好,就这样还被扔到了阳台上自由生长。好在看上去生活得不错,叶片饱满,纹理清晰,姿态漂亮。即使这样也很难说是主人的功劳。

头顶上挂着有点眼熟的T恤,该是上次落下的,他上手摸了摸,还没干透。

烟草叫人冷静。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干嘛总是对着郑光发脾气,屁大点的小事能发酵成战争,冷脸对冷脸,哪怕一个月才能碰上一次呢。事后想想觉得不值,再想想还是把肺气炸,往往介于“我不应该为了这种事跟他吵架”和“难道我不应该因为这种事生气吗”之间徘徊。

亏得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的病好透了。肖佳深吸一口,埋进肺里。

怎么可能好呢。

两个人在一起,你不是治愈我的药,暴躁、软弱、恶劣进驻生活安营扎寨却日益依赖。

那两首歌依然放在那里,昭告天下过往迢迢。有血有肉的生活,有血有肉的感情,不是需要回避的东西。


砰砰。

身后的拉门发出不大的声响,郑光端着两杯热好的牛奶在手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门。

肖佳把烟换了只手,拉开门接过牛奶,温度刚好。

“让你做个事怎么就这么难,谁给你惯的。”郑光捧着牛奶杯数落,不就收个衣服,半天没个动静。

肖佳拿着热牛奶去蹭他脸,还有谁啊。郑光瞪他,嘴巴上一圈白,乳液沾上一晚上冒头的胡茬,天真又煽情。他把烟头拿远了些,凑上去舔了舔,短扎的胡渣碰上舌尖酥酥麻麻。郑光抬起手肘捅了捅他心门口,不重,跟敲门似的提点,肖佳伸手揽住他腰,脑袋就搁在郑光肩头上,对着被自己舔干净的嘴巴表示满意:“一点都不甜。”

“无糖的,傻逼。”郑光侧头瞅了一眼发现他满满一杯还没动过,“赶紧的,凉了拉肚子别吵吵。”顺手把肖佳手里夹着的烟扒拉出来给他减轻负担。

一根烟两人分着抽,也没人说话,天色渐渐暗了,对面的楼层一间一间地亮起灯,暖黄的,亮白的,缓慢填满了空格。

“像不像华夫饼?”

“还是刚出炉的。”郑光笑,烟头的方向指着还没人回来的黑色格子,“那块儿肯定是烤焦了。”

“那块还没熟。”楼梯间的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

“你烤的吧!”

不经意地打着趣,郑光稍一回头,肖佳耷拉的眼皮下流泻的光让他一阵晕眩。柔和的,绵延的,不讲道理的,让人无法思考的,密密麻麻地布满胸腔,眷恋、向往、热切、满足、一切俗称为幸福感的巨大情绪集合,透过微小的缝隙露出冰山一角。

肖佳同他,认识快要有十年,之中辗转折腾占据一半多,自以为是快意恩仇,兜兜转转不过是彼此折磨。

无人回头,这条路走到头就环成了个圈,各自往前走就是重逢,所幸也无人半途放弃。

他往后靠了靠,真实存在的怀抱温热敦实,呼吸平缓,像极了生活本身。

多年前有人无比落寞地说我常在这个角落看这个城市,万家灯火,五彩斑斓。

多年后这个人从背后抱住他,和他抽一支烟,眼尾感染欢欣,用最蛊惑人心的嗓音在耳边催眠:“换个房子吧,我们。”

万家灯火,五彩斑斓。







不就是白日梦,难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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