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根针

【芙拉皮】当我们在谈论理想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他把脚下的烟踩灭,大部分是上一个在这根灯柱下边驻足的烟民遗留,这时对面的韩食店门开了,叮呤咚咙的风铃响在晚间街道上飘荡。

头上包着Korea字样的头巾,双手在同款深蓝色围裙上擦了擦,Loopy回头看了看店长,迅速掩上门踮起脚尖向他奔来。

还未走近,他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一道道白雾,他缩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搓了搓,这样似乎可以让自己温暖一点。

这是他在LA度过的第23个冬天。

普普通通的,和前22个没什么不一样,一样冷得不想出门,一样只想窝在家里看着窗户上下落得雨滴写歌。

但是多了一个理由,一个模模糊糊的理想轮廓,一个会在清晨昏昏睡去时多想了几秒的巨大念头,伴着太阳落下醒来时在脑海里扎根催促着蠢蠢欲动。
所以他站在这里了。

他裹得像只企鹅,对比只单薄穿着兼职T恤的人简直一个冬一个春,笨拙得不像话。他低头看着对面的人从围裙兜里掏出一罐红色汽水,终于舍得把手从羽绒服里拿出来,从善如流地接了。

Loopy笑着问他,怎么这么早啊,我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
他拨开易拉罐的拉环,被体温包裹得罐身带了些温度,拿在手里倒不觉得冻人。
写了首歌,想给你听听看。
昨晚上写的?
嗯,睡醒了就散步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往外站了站,堵住风口,一头乱毛被吹得糊了眼睛。

Loopy伸手替他把羽绒服的帽子坎上,这么一来,他听到的声音小了很多。
去店里坐坐吧?
不要。
他捏了捏易拉罐,这个老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个老板。

Loopy隔着帽子的羽绒焐着他的耳朵,他只能看见那道苍白的嘴唇两边向上弯起,受冻的鼻尖都比唇色要红。
然后他听那个黏黏糊糊的声音说,好吧,那再等我一下。
黏黏糊糊的,像是粘合了身体和心理上的饥饿感。从醒来到现在还未进食,他晃了晃还剩半罐的可乐,好吧,这点糖分也算的话。

Loopy回到店里继续去做那每小时12.5美元的微薄补贴,他继续在寒风的角落里像只失落的企鹅。
中途Bloo来了个消息,问上门扑了个空你人呢?
刚睡醒出来吃饭。他哆哆嗦嗦地单手打字,有错别字都懒得改。
他没提Loopy,Bloo对这哥的态度有些固执的不友好,对打破舒适圈的人存在天然的抵触情绪,再加闲言碎语,疑虑达到顶峰,过激时产生了要是Loopy加入他就退出的豪言壮语。这话拐着弯儿传到Loopy的耳朵里,成熟人士一笑而过,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弟弟可爱。夹在中间却没感到水深火热,倒像单方面的闹别扭,也是奇事一桩,他想Loopy总能处理好的。

金贤雄不疑有他,他本来就经常一个人,就跟他说吃好了来yangyang家吧,42都在。
他迅速回复了个okay,叼着易拉罐,把手又操回去,这一会儿就冻得没知觉。他想这见鬼的天气都没阻挡住他在风中凌乱,其实他已经决定好了。

有人为他精心绘制了一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宏伟蓝图,虔诚又唐突的邀请像是一个还未成熟的甜浆苹果突然砸他一脑兜,他捡起那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个甜蜜陷阱,指不定咬上一口又酸又苦,但他舍不得丢掉,哪怕是个毒苹果,也有他淋漓的理想,朝着他生长的方向。

初时他漫不经心,以为说说而已,这果实或许不会有开枝散叶的那一天。
他是不怕没人理解的,他可以让别人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因此他有了42。随后他却突然地感受到,被理解是什么甘之如饴的优待。由奢入俭,他好像没办法回去了。

Loopy作为唯一一个没有问过他Life is 42含义的人,为他构建了一个框架,指引了一个方向,一切都在为他们酝酿已久的共同理想搭桥铺路。
当掉在他头顶的青苹果悠悠转红,他便不再犹豫了。
他甚至不是来寻求一个答案的。


Loopy最终还是提前溜了,他换下油腻腻的工作服,洗了把脸,水还没擦干净,抓起腰包急匆匆往外跑。

Nafla这孩子的心眼有多死他是知道的,他们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正熟悉起来也不过就这一两个月。Nafla让他看到一些东西,一些没人敢想的东西,公平地,他也想让Nafla能看到一些,一些就算敢想也做不到的。

一开始,只有一个这孩子rap说得很好的印象,那时候他自己都一团糟,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而当他成为Loopy的时候,他猛然发觉这孩子连同音乐都做得出色,属于天才的一角初露,隐藏在洛杉矶的层层迷雾中隐隐露出个雏形。

不知道该说是Nafla让他看到了未来,还是他和他所想象的未来一切或者说什么都好恰好契合。
是gift,Loopy想。他需要,也想要。

在听什么,你的新歌?
Nafla摘下一个耳机做出递给他的姿势,说没有,在听Teezy的歌。
接耳机的手伸了一半陡然缩了回去,Loopy当街叫道,都让你不要听啦!

淘气鬼皮这一下很开心,他确实没有觉得所谓黑历史有多不堪,他也有很多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不成熟作品,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成熟音乐人的必经过程。
Just accept it.
在他的黑历史清单上被本人亲手加上成名曲gear2的很多年后这句话也同样适用,Loopy总是不由得承认,fla是真的由始至终地了解他。

而现在,他只是脸烧,对他来说那是想切割干净的腐肉,是自尊心不愿意承认的未开化自己。
Momentee是错的,Teezy是错的,那Loopy就一定是对的了吗?
他不知道。
他想要拥有的那份理直气壮在触碰到对方的亮堂堂时不免泄气。

不是说要我听听你的歌吗?
他尝试岔开话题。
Nafla在这种时候从未顺从,他总有办法戳穿自己。

哥知道Art class有人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说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用多久也许就会抛弃loopy这个名字,扔掉42,随便起个新名字就能重新开始。
Art class是他以前的crew,就算时间不久也是朝夕相对过的,他有些难过,但仅仅是一个指甲盖翘起的程度。他做的选择,不怪别人这么看他。

你觉得呢?他问走在身边的热源。

哥很奇怪啊,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反而不肯分给自己一点。在我看来,LA做的比你好的,一个都没有。

真的有这么好?
他kk笑。

Nafla不假思索地说,我只认识Loopy,我知道他是对的。

LA靠不了一个人。他们想要做的,从来不是被提到就让人觉得在LA也有韩国人rap做得不错这么简单。

Fla,他叫,他喜欢这两个音节,舌尖抵着唇齿,轻轻柔柔的,吐出来带着温度。
他说,Fla,Loopy一定会觉得碰到你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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