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根针

【非庄】干戈玉帛

二、你来我往

韩非的雕刻品展览比预计的要早了那么一个星期,这全归功于韩家的人脉以及财力,宣传都做得堪比大师级人物的巡回展,门口的花篮摆了一排又一排,罗马大学那边还正式发来了嘉奖令。
韩非一大早就收到了,和薄薄的证书一起躺在邮箱里的还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厚重包裹。韩非莞尔一笑,估摸着也差不多是时候寄来了。
他把东西都捧回了家,先把包裹拆了,内里是两本黑色不透明文件夹,将其放在餐桌上,洗漱完毕开始吃早餐,早餐是面包夹煎蛋生菜西红柿、水果沙拉和黑米粥,他一边吃一边翻阅文件。
找个人是没有什么难度,难的是了解这个人。
韩非花了一个上午把资料都看完也没觉着有多了解卫庄此人。他又想起那人过目难忘的外表,以及被那双冷眼注视的微妙颤栗。
仅仅是直觉不对劲而已。
资料里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有一点他的猜测没有错,卫庄确实是中俄混血,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俄国人,照片上看来确实是大美人。学生时期有过一段因为重伤他人受到学校处分的黑历史,档案之后就被人抹去了,这一条被用记号笔圈出来加了着重符号,旁边写了两个字:加钱。
之后就再没什么异常的了,高二从广州转学来到北京跳了一级,顺利考上人民大学,目前还在读研,今年即将毕业。
人大啊。
韩非敲击着桌面,一分钟后拨了个电话。
资料的最后标注着登记在他名下的所有车牌,韩非看了一眼也就记在脑子里了。

雕刻展会上卖出的展品所得都投入了慈善基金,奇怪的是进账最多的作品竟然是一座佛像沙雕。韩非听到汇报只是挑了挑眉,顺便拿过账本看了看名字。
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下午按照约定驱车去了人民大学,红莲让他直接开进来到实验楼,韩非一路问才找到,小祖宗在楼下等得撂下了脸,他忙从后备箱拎了俩纸袋。
“Lamer面霜,Coach手袋,不喜欢就去专柜换。”
“这还差不多。”
红莲收了礼物心情好多了,领着人往楼上走。
“怎么想起来到我学校转啊,没什么好看的,我一般都在实验室待着。”
“我记得你学的是信管?”
“对啊。”
“你们院里有长得比我帅的雄性吗?学长之类的也行啊。”
“真够臭不要脸的,我们导师算吗?他是我们院的博士直接留用的。”
“哎我真伤心,没事儿了,我自个儿转转,全当感受一下学院氛围了,你去忙你的吧。”
红莲狐疑地凑近看他,森森吐出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非心是有点虚的,如果不是担心不通知这个妹妹而被她撞见盘问他也不会多此一举送上门来,但虚归虚,面上哪儿敢漏出来半分。红莲盯了半天也盯不出个所以然来,丢了句有毛病就跑了。
韩非拍拍胸口,真就随意逛了起来。
本就是一时兴起的念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在这么想的时候感觉眼前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晃过,韩非停下脚步,回头。
停在花坛边的白色沃尔沃,车前台上摆放的方型透明玻璃盒,底座是他在瑞典找大师定做的,要是细看还可以发现上面有他的姓名缩写HF,韩非绝对不会认错。玻璃盒内盛着三分之一高度的沙土,他开始惋惜那只一个星期只睡了十个小时不到精雕细琢出来的大头佛了,这都凄惨地直接打回原形了。
韩非有些糊涂地四处望望,等注意到车牌号又瞬间咧开了嘴。
这样子,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夜晚的紫兰轩还是那样灯火通明。
时隔一个月再次踏入,韩非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瞧瞧各处的装璜,古朴又奢靡,无一不显示着主人性格中的矛盾。
他按自己的喜好订了铃兰厅,牡丹太艳,玫瑰太俗,风信子又太素,郁金香嘛还凑合就是已经被抢先了。
前往预定包间的走廊里,还碰上了许久不见的一张面孔,比他出国这段时间还久得多,全凭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才勉强搜寻出有这么号人存在,还沾点亲带点故。
“表弟,挺巧的啊。”
碰巧遇上的是红莲同父同母的亲哥哥,魏氏唯一的继承人,魏延。此人名门出身,礼数周全,谦逊温和,简直不像是那个小妹的同胎亲哥。
“韩表哥,是挺巧的,我听红莲说你回来忙着艺术事业,就没敢打搅,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
“好说。”
两人简单打了招呼便各行其是,韩非从魏延那包间前目不斜视走过,魏延微笑着注视他消失在拐角,这才打开门进去。

韩非一个人坐在包间沙发里怡然自得地开了瓶酒,还没喝上几口,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紫女说着打扰九少雅兴的话面上丝毫不见歉意,韩非也没生气,静静看她过来替自己把酒满上。
“不知道九少今天约了什么人?”
“我约的人紫老板不清楚吗?”
“我应该清楚吗?”
“其实我今天没约人,我是来找人。”
“哦?找什么人?”
“一个男人。”
“你来我这里找男人?”紫女目光玩味流转在他身上,调侃道,“等哪天我们紫兰轩新增了这项业务,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九少爷。”
“我只是在找一个花了一千万买了我一盒子沙的男人,想着紫老板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毕竟签单上留的可是你的名字。”
“九少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有人给我送钱我当然没意见,只是紫兰轩的油水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厚得多啊。”
紫女敛了笑容,后退一小步同韩非之间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僵持。
不过并没有多久,门再度被打开,这回省略了敲门的步骤,男人要直接粗暴得多,只听他开口:“你先出去。”
话自然是对三人中唯一的异性讲的,紫女没犹豫就收回目光和站在门口的高个男人擦身出去了,之后男人踢上门,发出砰的沉闷声响。
想见的人终于是出现在面前了,韩非不吝啬露出自认最好看的笑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对方,你说呢,紫兰轩的幕后boss?”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祖宗定下的老规矩,但显然不是卫庄的风格。
“不需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卫庄坐进独立的单人沙发里,昏暗的灯光将他立体的脸映得更深邃了。
韩非注意到他今天穿的黑色刺绣衬衫和第一次见面的那件荷绿色雪纺衬衣是同一家私人品牌的,领口的扣子都系到了最上面一颗,尽管如此依然露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在外。
“不该知道的,至少提醒我一下是什么?”
“你在意大利罗马大学读的哲学,后又辅修了建筑学,这是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的,也是你想让每个人知道的。”
“我想这不算是秘密。”
“哼。”卫庄冷呵一声,“当然不算,过去的两年里你在华政先后取得了经济法律双学位,这才是。”
“我比较感兴趣你是怎么查到的。”韩非耸耸肩,轻易就承认了。
“我比较感兴趣你是怎么做到的。网上授课,然后秘密回国参加考试?”
“差不离多少。”韩非冲他眨了眨眼睛。
“自作聪明,你以为能瞒多久。”
“不需要多久,现状之所以是现状,就是因为它是暂时的。”
“这就是你千方百计要见我的理由?”卫庄微微扬起下颚,细长的眼眶遮住了近一半的漂亮瞳孔,一边嘴角抽搐似的扬了扬,皮笑肉不笑。
韩非端起另一只干净的酒杯,邀请道:“来一点儿?”
“我从不跟不熟的人在一起喝酒。”
“你都把我那点儿家底扒出来了还说咱俩不熟。”韩非啧舌控诉,可怜巴巴地扁起了嘴。
卫庄岿然不动,跷起了腿。
“好吧。”看来这招没用,韩非坐直了身子,“我们是同一种人。”
“别套近乎。”
“你让我知道的,也是你想让我知道的——你希望我找到你。”韩非接着说,“紫女从我的作品展里买走那一座佛头沙雕,接着它就出现在你的座驾里——还刚好被我看到,刚好我就知道那是你的车,因为刚好前一天我看了你的资料。我猜…我雇佣的那位私家侦探是不是也被你收买了,庄老板?”
“说完了?”
“我是不是该怀疑一下有关你的资料真实度?”
“盗跖那家伙和我只有时机上的交易,职业道德是他的命,你应该清楚。”
“既然这样,六年前你把人重伤致死,为什么?”
“这重要吗?”卫庄凉凉地看他,旋即垂下头,“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那庄老板也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选中我?”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韩非等着卫庄给他很多理由,比如他不简单有野心,比如他不冒失懂藏拙,再比如他脑子活有能力,甚至是他相貌出众看着顺眼这种不太站得住脚的,可卫庄却说因为他乐意。
这真是一个异常自我中心的人。
韩非心里突然沸腾了,他这锅水已经煮不开太久,他都几乎忘了这种热沸的美妙滋味。
“与其关心这些没用的,你不如多花一点注意力在周围。”
“嗯?怎么说?”
“上月那场鸿门宴,你还有几分印象?”
“你是指我那好大哥拉来给我‘下马威’的那群?”
“那里面可不止有韩功的人。”
韩非眼神闪了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手指微动推到卫庄眼前。
卫庄随意看了眼,再抬头时便带了些满意:“你还不算太蠢。”
“我给你的初印象很糟糕?”
“烂醉,邋遢,随便,自来熟,希望我继续说吗?”
韩非咳了声,忙拉回正题。
“他表面上是我大哥的人,实际上,帮我四哥?还是说,是二舅安插在大哥身边的眼线?”
“韩宇的人。”
韩非一时陷入了沉思,那一天桌上每一个人的脸和资料都在脑内旋转更迭,卫庄没打扰他,起身出门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他回到包间,韩非又自得其乐地喝上了酒,瞧他进来,开口要求:“再帮我查个人。”
“谁。”
“海关总署秘书室室长,白亦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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