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根针

【好霍】不便宜(完结)



杨好开车带着霍道夫驶进黎人卑的大门,霍道夫看着头顶那高高悬挂着的石头刻的牌匾念了出来,他笑了声:“少年成名,前途无量,他卑什么卑?”
杨好打着方向盘随便找了个空地停车,他一边看着后视镜调整角度一边说着:“待会儿你就少说两句吧算我求你了。”
“真有出息。”
霍道夫丢下这一句径自开了门下车,杨好抬脚就要追上去,突然想起来后座还有尊佛。
老爷趴在笼子里睡得好好的,被拎在手上一颠一颠的给生生闹醒。杨好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人,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不难受吗慢一点,对面迎上来了个人。吴家奶奶不放心,把自己的贴身管家派来跟着吴邪,也就成了这黎家大院的总管事。
“当家的在前头等了,吩咐我来带路。”
有过几面之缘,杨好冲他点了点头,一边拉着霍道夫,低声说道:“我刚可是说真的啊,就算跟黎簇不对付,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少说两句死不了吧,装模作样你不是最会。”
“你闭嘴我就少说两句。”杨好没刻意降低音量,前头带路的人全当什么都没听到,脸上的微笑愣是一点弧度都没变,泰然自若。
杨好做了个拉上嘴上拉链的动作表示成交,谈话间三人来到了后院,踏过堆积的假山石,晚餐被设置在了湖心亭中央。
这刚入秋,湖面上的晚风还是温的,怪舒服的,确实比在室内有味道。黎人卑的园林风景都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维护的,原封不动照搬了吴山居,这里本来没有水流,他偏要勉强地凿了这片湖泊,占地面积也是经过了严密计算,和吴山居的分毫不差。

黎簇也是等得有些烦了,看到他俩终于现身,嘴里是没好话的。
“这就收服了一个霍家就给我拿乔,再过几年我看我是请不动你们了。”
“知道就好,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
霍道夫反唇相讥,黎簇指着人跟杨好抱怨:“看看,看看,你非要带他来是不成心给我找不痛快?”
杨好皱着脸笑,把霍道夫按下坐好,笼子放在脚边,吴邪瞅着好奇,弯腰掀开上面盖着的遮罩。
“这什么啊…”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一对金灿灿的猫眼,大概是睡醒了,在笼子里转了一圈,毛茸茸的尾巴从缝隙里钻出来慢悠悠地扫动,吴邪没忍住伸手薅了一把,完全没炸毛反应。
“这我奶奶的猫,带过来养了一段时间,不大听话。”
“这不蛮听话的。”吴邪蹲着抬手,老爷看了他半天还真把爪子搭在他手上了。
霍道夫看到这场面,跟杨好说:“小畜生还会看人下菜碟,比你机灵。”
吴邪隔着笼子跟老爷玩了一阵,跟杨好找来钥匙,把猫抱着坐自己腿上一起吃饭,傍晚刚做的新鲜红烧鲤鱼,大半都落了它的口。
杨好看他喜欢得紧,就说要不就留下玩玩,也省得再送走了,吴邪当然说好,霍道夫喝了口毛尖茶,瞥见黎簇吃了屎的脸色,茶都更香了。

席间谈及事件牵涉的霍秀秀,杨好这才得知人姑娘在大洋彼岸过得风生水起,还有她小花哥哥相陪,美得很,仅剩的那点子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吴邪边喂老爷吃鱼边说当年对你们仨做的事先评估没一个靠谱的,杨好知道他们对黎簇肯定会有,没想到自己也有,他还以为只有霍道夫会闲得蛋疼去查他。
“连我都需要考察?”杨好惊了,“那万一我不心血来潮地跟他进沙漠呢。”
吴邪抬起头看着他,这时候他终于从那眼神里看到了年轮。吴邪轻轻笑着,“你是心血来潮吗?”接着他摇摇头,“没有万一。”
“我的评价怎么样?”
“简单,冲动,鲁莽,没有上进心,不会说谎,情感阈值低。”
“情感阈值?”
霍道夫插嘴:“说你容易被感动呢,饿久了的狗随便给根骨头就会翘着尾巴跟人走。”
“…”
吴邪笑眯眯的:“对,说通俗点就是这么个意思,小霍还是懂。”
“…”
这回轮到霍道夫无语凝噎了,被杨老太叫小霍就算了,吴邪也这么叫,这便宜被占得不明不白,吴邪也就比他大个十岁吧,就敢倚老卖老。
“你们对我的评价里就没点好听的?”杨好不满。
“有啊,行动力强,适应力强,生存力强,现在嘛,还可以加个忠诚。”吴邪拿过纸巾帮老爷擦胡须,冲他眨了眨眼,“对你自己忠诚,我觉着是很难得的优点喔。”
“无聊。”霍道夫把茶喝干了。


黎簇抽着烟看远处溜猫的人,看起来心情不怎么美好。
“待会儿去哪儿?”他问。
杨好操着口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去看看我奶奶,好些日子没去了。”
“怎么不把人接上来,生活条件没得比吧,就算担心安全多派些人手好了。”
“谁想整天活在笼子里啊,我家那老太太你也不是没见过,比我还野呢,让人看着她?她能操口铁锅直接给我头上开个瓢。”
黎簇听他讲杨老太,不自觉也露出怀念神情,他小的时候爸妈离婚那阵子,家里没人做饭,他自己也还没学会,苏万家里太大光线太亮保姆在边上伺候他觉得不舒服也很少去,杨老太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三个人的量也是做,常让他去蹭饭,手艺就一般般,作为家常反正是够了。那时候杨老太就说,大人的事让他们大人自己瞎闹去,小孩子吃饱饭好好长大才是真的。
“你奶奶那时候为了安慰我还跟我说不就是离婚吗,杨好从来没有过爹妈,你看他不也好好活着的。”
“哎哟,别提了,我那时候因为你挨的骂可不少,你别提醒我让我想起来记恨你啊。”
黎簇感到愉快,他说:“当时我是真的有被安慰到。”
“因为你看到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是啊。”黎簇深深吐出一口烟圈,很快消散在黑色的晚风里,“你有羡慕过苏万吗?”
“羡慕?”杨好摇摇头,然后苦笑,“嫉妒倒是有过。”
“用不完的钱,疼爱他的父母,可以选择怎么活着,他拿钱来买朋友,别人都觉着他很蠢吧,我一开始也以为,后来才觉出他聪明,他最不想成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人。”
“他是聪明啊,他还眼光好。”
他们相视着笑了。
黎簇问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那天在书房里他们其实聊了很多,黎簇说当年我没有推托让你下去,杨好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怎么说呢,他谁也没选的时候,我觉得现状还行,没选我也可以接受,但他选了别人,我就不行了。”杨好看着远处那个西装笔挺的背影,“你之前问过我给我相同的待遇我考不考虑过来帮你,你知道,谁都给不了相同的。”
黎簇把烟按在烟盒上掐灭,许久才说:“你奶奶怎么说。”
“再说吧。”
黎簇看他拍拍膝盖站起来打算走人,忙拉住人,朝另一个方向偏了偏头:“要走给我把那只猫带走。”
“嗯?”杨好还以为吴邪喜欢的东西他肯定会留下。
“我脑子坏了才留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争宠的吃白食的东西在家里。”
“…我看争宠才是重点。”在黎簇发作之前,杨好赶紧地应了,“行,我知道了,我们老爷真是万人嫌。”


霍道夫在车上很安静,杨好开着车时不时偏头看他,他闭着眼微微仰头,眼球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一看就没有睡着。
杨好也不拆穿他,把音响打开,放了点舒缓的歌曲。
从市中心开车到城郊,不堵车也要一个多小时,何况根本没有不堵的时候。入了夜,老爷到了活跃时间,在后座的笼子里不停扑腾,霍道夫烦不胜烦,睁开眼,拿眼镜布擦擦眼镜。他每次擦镜片就意味着有杀人冲动。
“吴邪是给它吃了兴奋剂?”
“猫不都这样,白天休息,夜里来劲。”
一想到是最后一天忍受这种折磨了,霍道夫的心情就好了些,他弄不懂专门养只宠物给自己添麻烦的人是有多孤独寂寞冷。
杨好劝他实在累就睡一会儿,还得开一段时间,“后边有毛毯,到了我叫你。”
“不累。”
“嘿你跟我犟什么犟啊,我这是为你好知道不,精神不好让我奶奶看到逮着你嘘寒问暖能烦死你,你不都体验过了,还想不开呢。”
“好好开车,要你多嘴。”
杨好挤着脸认怂,一股子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的敷衍。
霍道夫也许是真累了,没一会儿功夫就重新闭上了眼,看他确实是睡着了,杨好才把车停在路边,去后备箱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像是感受到热源,霍道夫往他怀里一歪,面无表情的睡脸竟有几分乖巧。杨好伸手帮他摘了眼镜,夹在胸口的口袋里,保证他一醒来就能摸到。
重新上路以后就快了很快,远离城市中心,无论人流车流都肉眼可见的稀少得多。他把窗提上,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他们也在这条路上乘夜行驶,去往那个相同的目的地。
那时候他是彷徨的,经年之间从彷徨中寻得了踏实,甚至欣喜。


杨老太在家追着电视剧,就听屋外一阵汽车引擎熄灭的动静,这声儿她熟,是她那倒霉孙子的小破车。
她把瓜子朝桌上一丢,起身想去迎,这么突然一动,顿在了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下一步动作,这么一迟疑,杨好他们都进门了。
“奶奶。”杨好喊着,拎着猫笼子走过来放到茶几上,“这么晚还以为你睡了呢。”
霍道夫跟在后头,还在门口低头看,想找个拖鞋换上,杨老太忙招呼他:“小霍啊,快进来,不用这么讲究,我这地都好久没拖了。”
“…哦好。”所以他说还是得安排个保姆。霍道夫不怎么习惯随便,杨老太让他坐,张罗着要去泡茶。霍道夫多看了两眼她走路的姿势,回头对杨好小声地说:“你奶奶腰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杨好也去看,挺正常的啊,没看出什么问题。
霍道夫知道跟他说也是白搭,上前扶了一下,手在杨老太骨头上走了一圈,杨老太拍拍他:“我没事儿。”
“三根骨头错位,这不叫没事,这叫不当回事。”霍道夫没什么起伏地大声说着,主要是让杨好听到。
杨好听了果然急了,大步上前抢下她手里的活计,喷火龙一样爆发了:“奶奶你怎么搞的?三根骨头?这是摔了还是跟人扯头花输了?这么严重你都不跟我说的啊,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唯一的孙子了,我跟你说,这回一定得去医院,没得商量,我这就叫车,不许说不。”


杨老太被连夜安排进市医院,诊断出来的结果和霍道夫判断的基本没差,据杨老太交代,是打麻将输了一个激动起身没起好就这样了。
“不就几个钱,我们现在不差钱,输就输了,你可长点心吧!”杨好把医生送出病房,回头对杨老太唠叨不止。
“你懂什么,打麻将就是要投入才有意思!”
“你还好意思凶我?”
“好了好了,奶奶错了,不打了,一个月都不打了。”
“这还差不多,要不是霍道夫发现不对,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真以为小毛病熬熬就好了呢,小霍怎么那么神啊,看看就能知道。”
杨好骄傲道:“他懂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听那克制的节奏就是霍道夫,杨好去开了门,霍道夫提着一壶水进来,把病历卡插在床头卡槽里。
“手续我都办好了,你不放心就在这儿待着吧,我先回去了。”
“你怎么回?”
“叫人来接了,我打车也能回去。”霍道夫顶着眼镜揉了揉眼睛,那里有点红,他说,“多关心你真正该关心的。”
说完他就走了。
杨好跟奶奶说了一声追出去把他送到电梯口,霍道夫站在电梯里让他快点回去,他用身体拦着电梯门关上,硬是挤在那里要了个吻。
唇齿相接,他磨蹭着对方的柔软,说:“谢谢啊…”
霍道夫撇过头,推他出去,电梯门逐渐掩合,在渐小的缝隙里,杨好看到他泛红的嘴皮子上下动了动。
“别说没用的。”


杨好回到病房里,还带了点水果和粥,问杨老太要不要吃点什么,这都折腾到后半夜了。杨老太显然对吃的没兴趣,招招手让他坐近些。
“终于把小霍搞定了?”杨老太挤眉弄眼的,有股扬眉吐气的神气劲儿。
杨好拍拍胸脯:“你孙子是谁啊!老杨家的!”
“吹吧你就,多少年了都,早看你俩不对了。”
“嘿嘿奶奶,你不介意的啊?”
“介意啥?”
“就…没给您找个母的回来啊。”
杨老太撇嘴:“你死老爸娶了你妈我也没见有个好结果,都是命数。”她叹了口气,又开心起来,“之前还担心你小子哪天搞出个小娃娃来折腾我,你奶奶我不想给你带孩子,这下好了。”
杨好拍着床笑得可乐,他家老太太真的很朋克,黎簇是白替他操心了。
他给杨老太倒了杯水,扶她坐起身喝,杨老太慢慢的,她确实还想再多活几年,多过过幸福日子。
“你那个死鬼老爸,就从来没让我省心过,当儿子他不合格,当丈夫也是个渣,当爹他也没尽过责任,但我没怪过他,起码他把你带给我了。”
“从小我就放养你,不是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就是觉着,你这个孩子,受不了那些循规蹈矩的,那样反而对你不好。那时候你交到黎簇那个小子做朋友,奶奶很高兴的。”
“后来你失踪那么长时间,小霍派人来报平安,还把总来收保护费的小流氓给赶走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小霍是很好的,面冷心热,可能是他没有亲人了,对我这个老太太就格外宽厚,也可能是因为你这小子,他是不是喜欢你才对你那么好?”
“奶奶,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
杨好揽过老人的肩膀,把头跟她靠在一起,跟从前一样相依为命。
他说:“奶奶,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在意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喜欢的人,我没喜欢过谁,我想他也一样,我们在试一试,试试可不可以变成亲人,要是有一天你也没了,我就只有他了。”

他想要那样昂贵的关系,在模糊巨大的世界里彼此相连,分死合生,那或许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名,都无所谓,成人童话里最多的就是别无选择。
在意,怜惜,同情,偏爱,喜欢,共感。
所以那是什么都不再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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