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根针

【鸡经】他人番外二则及开了天窗的后记

《胡扯》

朴经篇

人生没有意外。
我认识禹智皓近二十年,一次也没产生过如果当初没碰见的想法。重来多少次都一样,我会试着靠近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比谁都近,我有这个自信。
但也就到此为止。
他很好,我很喜欢他,没有更多。
不会有更多。

从前闲暇我跟他聊过,关于以后,要是红了,不能再明目张胆压马路,不能再肆无忌惮去电影院,他捧着没喝完的乌龙茶说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
如今工作性质上的见面占了大部分,剩下喘息的时间提不起兴趣见任何人。除了不能和不想,现实还有一种叫做力不从心。
所以现在见面连吵架都省去了,我没心情,他没时间,效率极高,皆大欢喜。哦也不,表志勋这个傻子就不怎么高兴,一度怀疑我们吵架,可是真没有,只是很多事情需要换一种方式去解决,我们都不小了。
简单回想一下,多年间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我和他吵的架其实不计其数,甚至在小学他还会用武力镇压的时候也不消停,他说我书呆子,我骂他混小子,他失手压碎我第一副眼镜,我在他手上留下了牙印,算是扯平。那副土得掉渣的黑色厚重镜框现在还摆在我的储物柜角落,他手上的牙印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但在他个子极速窜高之后,就再也没对我动过手。
很多人说他没教养,他只是脾气直,性格不好的人是我。我知道自己的毛病,以为改不了,出道之后竟然有所好转,这样算起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

去年的冬天刚来的时候,看到他抱怨只有自己没看爱乐之城,我说会陪他再看一遍,这话说了没几个小时,他就拽我去了电影院。偷偷摸摸地买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怕人认出来等到开场灯暗下来才进去。
我不爱看电影,故事也没什么意思,何况我看过一遍,主角第一次在舞会上相遇开始我就走了神,缓慢变动的幕布光线在他脸上打上阴影,禹智皓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眼睛很少眨动,他的背没靠在座椅上,以一个看着不怎么舒服的姿势专注于眼前上演的故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他这个故事没有一个好结局。
他坐在我右边,我只能看见他左耳,一上一下两个耳洞没戴任何饰物,明暗交替中微微肿胀泛着红,可能有点发炎。他就是这种体质,伤口很难好得彻底。我和他的第一个耳洞是一起去打的,在中学出国前,他打在左耳,我打在右耳,那个周末的下午,两个人捂着红肿的耳朵去便利店买消毒水,又兴奋又狼狈。只是我现在没习惯戴耳钉,后来穿的两个耳洞已经长实,只有最初和他一起的那个还一直保留着,想想真是神奇,仿佛知道自己与众不同,顽强地彰显着自己的非凡意义。
他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远远没有现在这样耀眼,但要说哪里不一样了,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五。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其实他该是不爱和我一起看电影的,只是多年已成习惯,一时真改不过来。我时常在他身边睡着,睡醒之后电影已经散场是常有的事情,他从不叫醒我,在之后再嘲笑我脸上都是印子,手机里多的是我的丑照,我都怕他哪天丢了手机,我会是最头疼的那个。他看电影不吃东西,爱喝乌龙茶加芝士奶盖,三分糖去冰,只有我知道。
我盯着他发呆不知不觉到电影尾声,那个小酒吧里视线在空中交错的告别,让他藏在帽子阴影下面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我想去拉他,他反握住我手,捏得我手骨几乎都发痛。
那个夜里影院的人窸窸窣窣地离席,有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失魂落魄地走了两步,抹了抹脸,干脆原地蹲下抱着头开始大哭,人群没有因为她停下,只有另一个路过的姑娘不忍心递了包纸。
刚刚失恋,或是单身已久,一个人来看夜场电影,触景生情,电影里的主人公最终没能在一起,现实里的自己也是,刚刚够大哭一场的充分理由。
我收回视线,转头问他回家还是工作室,他还拉着我手,抬头说陪我写会儿歌吧。
我说好。
手背上些微发红,被他捏出来的,我好像知道他当时为什么那么用力,像是迫切地想要抓住某些东西。
你看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圆满。

小学三年级的第二学期,放学路上,家里鲜少地没人来接我,好像一切都是注定。我自己走回家,途中穿越巷子,碰上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围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是我同级,可能是隔壁班的,有点眼熟,我在墙脚站住,犹豫该不该上前,打肯定打不过,也不知道学生会的头衔有没有用。踌躇间已经有个影子从身后飞快地蹿了过去,硬邦邦的书包砸到我身上砰得落地,他丢给我一句帮我看着包。
傻的吗这人。我不可思议看他那么小的个子冲进那个严实的包围圈,进去就看不见头了,他这一冲冲出了个豁口让那个女生全力跑,拖住人不让追,最后理所当然地被一顿胖揍,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捡起他带灰的书包,放在他脑袋边上,他一边眼睛肿得厉害,只能拿另一边看我,脸上青青紫紫,明明是很可笑又凄惨的样子,我却第一次觉得那张脸很帅。
我知道他,隔壁班的小霸王,不喜欢学习,很会玩,很讨女孩子喜欢,有一群关系很不错的兄弟,再多就没有了。仅仅是知道,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对他那样的人和人生,总觉得和我是两个世界的存在,遥远而无意义。
他仰在地上喘着气,突然举起手,我看着他把手举到我稍微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不太确定他什么意思。他见我愣神,一把抓住我手半身坐了起来,我被他拉得一趔趄,差点一起摔下去。
我有点怒,他咳了声,扁嘴软软地说,拉我一把怎么了嘛。
对他这样没脾气,到现在都如此。
然后我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疼吗?
还行。
让你逞能,傻逼。
…学生会也会骂人啊?

被他救了的女生之后每天给他带早饭,情人节还送了巧克力,不过被他退了回去,我猜他大概不会喜欢这种乖乖女类型。
路过隔壁教室总会下意识找一眼那颗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脑袋,比起在教室里,他好像更乐意在室外活动,踢球水平明明很一般,叫得却比谁都大声,跟他一起玩看上去会很开心的样子,有点羡慕。
他偶尔安静地待在一边,用石子在水泥地面上涂鸦,画完了左看右看暗自欣赏,又悄悄用脚抹掉痕迹,这种时候总是很寂寞的样子。
那时我讶异于他居然会寂寞,满脑子想着他和我其实没什么不同。
好奇心害不死猫。
我发觉他有趣,而那时又恰好是厌烦了循规蹈矩学习枯燥知识的时候,禹智皓的存在像是算好了时间精准无保留地夺走我全部的注意力,显得那么轻易,那么理所当然。

后来我去找他,他被罚头顶书本站到放学,嘟着嘴踢着脚下的石子,委屈巴巴。我说让我加入你吧,他张了嘴半天没合上。
答应我就帮你免了罚站怎么样?
…再加每天早上签到,我起不来。
成交。
他欢天喜地扔了书蹦哒走人,走出一段距离又回过头招呼,把书包砸到我怀中,逆着光,笑容灿烂,他说发什么愣,走啦,带你去见我们大姐。
圆滚滚的禹智皓不高不帅声音也没有很好听,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做好听的音乐,在某些事上还表现得尤为傻气,他就那样子带着一身浓郁的奶味和青草香吸引我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有着全新秩序和无限可能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我只想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肩膀的位置从此不愿让给任何人。
他的后脑勺很可爱,但笑起来的脸更好看,他的左耳上熠熠生辉,和我的是一对。


***

说过一起去哪里玩,从威尼斯到柬埔寨,还有说起中国,我想去他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始终没有实现。
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钱的时候再没了时间。
连可惜也算是奢侈,什么都去计较既劳心又伤身。
《Yesterday》他录音的时候我没去,和预想的一样,就算没有我这个制作人在,禹智皓也很好地完成了。不惊讶的,甚至想夸夸他,比谁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也比谁都知道怎样能让歌曲更好。随后的,就是铺天盖地涌来的阵阵寂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于他有我没我好像完全没差这件事。是自我意识过剩还是别的什么,要得再多就显得贪心,我不想那样。
Zico的旁边是谁的名字都好,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去看就没那么难接受,最近越来越觉得挺不错,他和那么好的人在一起合作了啊,嗯,真的很厉害啊。
他很优秀,我也想成长得更优秀,一直在努力的,从小开始,开始是为了待在有他的世界里,逐渐变成为了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然后是为了做他的支撑,到现在绕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愿望。
他的步子太大了,我没有那么长的腿,也并不希望他停下来等我,他就那样一往无前就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那个冬天尤其的漫长,在我还没有任何失去至亲的经验之前,表志勋的母亲就不在了,那是个一向温和的像是纯白天使的人,笑起来嘴边有浅浅的梨涡,哪怕在前几年闹得最不愉快禹智皓和我想方设法去见表志勋的时候,她都带着温柔的善意不加阻拦。表志勋很像他母亲,生来便带着最纯粹的善意。
我从未认真思考过死亡,那像是离我太遥远的东西一下子就出现在视野里没法忽视。非要说的话,我想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死去,就一个人,谁都不要知道。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愿看任何人为我伤心。
禹智皓倒是和我说过以后要去美国定居的打算,房子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有院子,站在院子里要能看见海看见日出。我笑他为了躲人出去,等以后全美国也都是认识他的人就没差别了。然后他说你要来看我,一个月一次也好,一定要来。
因为神情太真挚,几乎在话音刚落就点了头,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有点想笑。这十几年我好像跟他做过无数个约定,每一个都尽心尽力去实现了。但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五十年后,现在做这个约定似乎太早了,早得真到那时候可能都没人记得当初还有过这场对话。
其实忘了也好。

那个冬日的欧巡表志勋缺席,我在夜里给他打电话听他比平日更哑的嗓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提醒他记得好好吃饭。
我不会安慰人,除了禹智皓,我忘了怎么安抚其他人。
整个行程我的情绪都不高,他们约好了出街泰欥哥叫我我也没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禹智皓拉走了。禹智皓给我发消息说好好休息,我就当自己已经睡着了躺床上百无聊赖地看某个出了十几季的美剧。躺着躺着饿了叫客房服务送了些点心,门一开他掀了掀帽子。禹智皓半道跑回来还给我买了东西,他一看我床上的盘子就抓狂,处女座不好惹,我又没在他床上吃东西。
他拉我去他房间看电影,我睡着了,醒过来已经入夜,翻身就见他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看书,床头灯只开了一盏,看得有些吃力。我既不想动,又忍不住冲动想提醒他这样对眼睛不好。我想在他旁边一直躺下去,可脑袋清醒了说什么都要撑着爬起来。他注意到我醒了先开口问我还睡不睡,我问几点,他摘了眼镜看手机,说十点。
回房间的路上我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泰欥哥刚洗过澡,脸上黑漆漆的敷着面膜,看我回来跟我说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睡了。我说不回来出去睡马路啊,泰欥笑,他说禹智皓都做了什么让你心情变这么好。
他什么都不用做,是我在需要他。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彷徨的时候,到头来还是他对我最有效。
好在我早已承认软弱的存在,试图丢掉失败之后就认了输,他是我的良药,可是良药苦口,而我甘之如饴,又有什么办法。

小学同学聚会,席间提到某人将要结婚,她给我打过电话,我答应包个大的红包。禹智皓也收到了请帖,他说正好是日巡期间,当天来回还是可以的。我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了,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你,藏不住的,我知道她对我是什么情感,从前我回应不了,如今依旧。这晚过去,她将会有全新的生活。
不过这提醒我回去之后找出了当年拍的大头贴,先前在团综上拿出来过一次,其实还有更多,那时候就流行这个。禹智皓的表情太傻了,怕把眼睛照得小特意瞪大,挤在边上比人家女孩子还要白,现在看来还蛮好笑的。再往后翻,想起来了,这张是之后和她们一起去坐摩天轮的,还淋了雨,他那个身体,当晚就发起了烧,第二天嗓子都快说不出话。当时,说好两个人两个人上去,结果他坐到我对面,让两个女孩子单独去坐。他跟我说你要是实在怕高我的手给你抓。
那之后,我没再和其他人一起坐过。

有那么一段时间陷入了恐慌,恐慌变焦躁,焦躁又不安,不安上升抑郁,我其实很怕和他好久不见,更怕习惯和他好久不见。
我把空间留给他,他反而以为我在生气,我真的没有,暂时不想见他也只不过是怕控制不好情绪给自己难堪。他好像误会,以为我气他见色忘友,其实我永远不会对他生气。
我扯过很多假话,但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从来都是真的。
没人理解也无所谓,他信就好。






《苦捱》

禹智皓篇

——只能选三样东西放在包里随身携带的话会选什么呢?

我是不想往回看的类型,现在却越来越多地想起过去,不是想念,单纯地飘进脑海停留也不是很久,或许可以称为回忆之类的东西,以零碎的形态,三不五时地造访忙碌的间隙,这一下仿佛全世界都在提醒我本人快要成为三十岁的大人了。
三十岁,不算老,只是不再年轻了。而一旦排除在年轻以外的行列,就理所当然失去了许多权利,诸如任性、撒娇之类。我其实是无所谓的,这些拘束无视就好,这世界多的是不合理的东西,而我一向是打碎着什么走过来的。
问题出现在刚出道不久的杂志访谈上,提出问题的编辑也没有想到答案里会包括某个人,以相当玩味的表情记录了当时的回答。是脱口而出还是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我是记不清了,可能放到现在来问会说是钱包钥匙手机,毕竟这个时代还有谁会用MP3啊。至于朴经啊,开玩笑我哪有可以装下他的包。
后面那句倒是真的。
就算不去刻意回想,我也知道那时候自己有多依赖他。决定回国的时候就告诉他我的想法,我说我要回韩国了,我不想一个人做音乐。朴经当时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我当时十七岁都不到,得到了他一句看似无足轻重的承诺,我一点都不聪明,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此后我不会是独自一人,他也不会。没有朴经我的人生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就像很小的时候,因为路见不平被一堆人渣揍,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他从拐角走出来扶着把我送回家,他身上冰冰凉凉,让我觉得身上的淤青和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的,他没有。当初我救的谁已经完全忘了,只记得朴经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吻问我,疼吗?
我说还行,他骂我傻逼。我第一次听他骂人,特别新奇,以至于他骂我我都忘了生气。朴经那时候是隔壁班出了名的好学生,我班上的第一名对他恨得牙痒,有朴经在他就只能是第二,正巧我又看不惯他,乐于看他吃瘪,对排行榜上最上位的那个名字还存了点同仇敌忾的心思。和真人扯上关系之后有些怀疑人生,他街机游戏打得比我都溜,出格得不像个五好学生。他就是这样神奇的人。
我们认识了将近二十年,除去太小还没有开始记事的时间,几乎横跨了整个人生。我好像从没想过,禹智皓没有朴经的人生会是怎么样。大概是没必要想,总认为他不会不在。
还在日本的期间,白天被社团活动塞得满满,晚上回家就开电脑写歌词,顺便试试朴经在不在线。经常性地,在电脑两端做着各自的事,开着视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晃神就能到天亮。
我知道他很累,眼皮耷拉还强撑起精神听我说话,我只是很享受这种陪伴,摸不着碰不到但比谁都近。
有那么一次他的头发刚洗过,尾梢还在滴水,水珠落在键盘上,我没忍住伸手去抹,碰上了屏幕。我可能是傻的。
收回手继续埋头改谱子,朴经说hook可以改E调,我想试试。改着改着不知道几点,他还在睡,换了个手垫着脑袋,估计抬起来肯定脸上肯定有块红印。
我小声叫了叫他名字,他嗯着应了,压根没醒。他这种时候都迷迷糊糊的,别人面前的机灵劲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特别顺眼。
朴经的手小小一只,我和他隔着电脑比对过,手心对手心,他的手要小我一圈。体格也是,T恤挂在他身上空空旷旷的,他那么一趴,大圆领开到胸前,头发上的水顺着耳后,顺着脖颈,沿着皮肤一滴一滴缓慢地滑进衣领,很快晕开。还有前额的湿发,刘海有点长了,几乎遮住眼睛,我才发现他睫毛也很长。
顺手在乐谱旁边的空白涂涂画画,我不常画人,对此没有兴趣,却也没有手生。我以前也画过他,在还没来日本的时候,没专业地学过,画得不好,被朴经追在屁股后面揍了一条街。
想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就想笑,铅笔正落在他的耳廓,我仔细地涂那个点。我和朴经一起去打的耳洞,他其实特别怕疼,偏偏忍着不说还来帮我吹耳朵抹药水消肿,我的痛觉神经没那么发达,当时却觉得被他那样照顾也不错。
耳机里传来动静,我以为他醒了,抬头一看,下意识拉过旁边的稿纸盖住手下的画。
我见过他姐姐,不是照片里,在学校,她给朴经送落在家里的书本,在教室后门口摸他的头。
我关了视频,低头看未完成的画像,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藏。纸上的朴经乖巧地闭着眼,我把那张抽出来单独锁进抽屉。
晚安,好梦。

离开日本的时候收拾行李,那个抽屉里已经厚厚一沓,纸张还不带重样,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这么多,把它们压好夹在行李箱里带回了国。
那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舍不得。

***

这世上我最怕的事情,第一是朴经哭,第二是朴经对我生气。其他事再难我都有办法解决,碰上这两个我好像永远都只会手足无措。但他很少真的对我生气。
不是没有争论或是吵架,意见不一的状况多到懒得计数,最后都有好好解决,他总是向我妥协。
真正称得上严重的,他第一次冲我发火,因为我去推了平头没告诉他,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问我在哪,醒过来之后发现我不见像是怕我丢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不会做什么傻事你就放心吧,但那个状态的我说这个话可能也没有什么可信度。如履薄冰又战战兢兢,回去之后他摸了摸我的板寸,我当时对自己发了一个誓,从那一刻起再也不要让他露出那种比哭还难看的笑了。
那时候他坐到我身边,问我怕不怕。
怎么会不怕,赌上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人生,即使是我也是不可能不担心的。没办法对他说出口,还没有想保护什么就能保护得了的力量,说什么都没用。
可朴经说我不怕。禹智皓,我不怕。搞砸了我们就从来再来,能输掉什么,我没怕过。
他说得坚决,好像真的不怕,人真到了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地上砸。那一滴一滴,好像重重地砸在我胸口,生疼。
除了抱抱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那个画面,仿佛刻在了海马体上,很久都没能从脑海里抹掉印象。我想让他别哭,又不想让他在我面前还要强颜欢笑。
可能这就是人生,永远两难,永远要选择。
但我知道他只会选择我,选择跟我回国,选择和我住进狭小的宿舍,选择留在我身边帮衬我,每一次,他都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站在我身侧。当时和七季谈判也是亲身上阵,因为经历过一次过于随意的签约教训,变得异常慎重,事前做足了功课,让我放心。我对他当然放心,全世界对他我最放心。
我承认自己有幼稚到情绪化的地方,有时候上网看评论看私信,会看到关于Harmonics什么时候回归的提问,节目上也会有,后来他不提我不说也就很少有粉丝会再问了。那是我和他的Harmonics,从前只有我们,以后也只会如此,我其实一辈子都不想让Harmonics回归,属于我和他之间的回忆,我真的不愿意让太多人掺杂进来。但如果,他执意,我会妥协,而且我一定要让Harmonics用最好的歌。
然而,他好像没有在期待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件不对的事。

真的没想过他会疏远我,在交女朋友这件事上,他明明知道的,还表示支持了,转脸就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推掉见面,不是回归根本见不着人。
他不喜欢的事我可以不做,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表现得很正常,该说说该笑笑,团体活动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是真的很窝火,他以为不动声色,其他人看不出来我还感觉不到吗,他就是在对我生气。
Crush那时候还跟我说在汉江碰到朴经了,就一个人,看着怪冷清的。我给他打电话,他倒是接了,说已经回家了。我听着那边风呼呼地刮,我跟他说朴经你是真把我当傻子是吗。
他笑,我就是吃撑了出来走走,你别管我了。
他就是这样了也不会先挂我电话,静静地等我开口或是挂断。
我想跟他说你能别再这样跟我闹别扭了吗,我受不了。说出口就变成了你闲着没事就来工作室吧。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那时候我是怕他拒绝我的。
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想吃什么。

就那么过去了。他没再刻意避着我,仿佛一切都回到正常轨道上,对中间的所有都避而不谈,好像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和僵持都是我的错觉,清醒以后,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们之间没有问题。
当时我哥提醒我和他保持距离,我确实很生气,纯粹是因为我和朴经再怎样,也不用第三个人来指手划脚。更何况,我知道他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
那一年下第一场雪的圣诞夜,我拉他去看了爱乐之城,他鲜少地没有陷入昏睡。电影的故事很简单,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遭受什么了不得的挫折,不过就是生活本身,一点一点蚕食消磨了彼此的热情。爱意还在,但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转头看他,正撞上他的视线,他可能一直在看我,那里面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无可奈何。
他想开口说什么,我用力抓住他手,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听。他的手冰凉无比,手心被我握得汗涔涔湿漉漉,我没想放开,我没想过要放开。
后来我跟他说以后要去美国定居,要有白色的房子白色的沙滩白色的太阳伞,他答应会经常来找我。我想到那时候,智慧可能就不在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养宠物。
他去泰国旅行,经纪人没说,他也没跟我说,我习惯性找他才知道一个不留神他就离我那么远,这感觉很不好,我去哪里都会提前告诉他,虽然他的回应也就是知道了,去吧,好好玩之类,聊胜于无。
我能听见那边的风声,他的声音像是藏在风里被刮得时远时近。他说住的地方很像我理想中的样子,有白色的房子,白色的海滩,可以看见白色的海鸟,还有白色的大烟囱,院子不大但足够做BBQ,还有个天窗,漏水很不方便,你以后还是不要弄天窗了。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说起我的理想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我没告诉他,他说着我们的以后才是我可以想到最好的样子。
在那之前,一切都是半途,都是经过,都是苦捱。




后记 ——想你的旧名字



敲下后记标题,我打死了这个夏日的最后一只蚊子。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本子到达你们手中的时候就该是黄金满地的秋天了,可能再过不久,我们爱的那个团体就要回归,想想就觉得开心。《他人》是我为我们老禹和朴老师写下的第一篇文章,从冬末到盛夏,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句号,得到了一些人的喜爱,也得到了一些人认真的思考,对此我总是感到欣喜,这样优秀的两个人,理应得到更多理解和热切。真心感谢每一个在连载期间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也感谢看到这里入手了实体的你,因为禹智皓和朴经才有了这种神奇的相遇。
说到这里,提一下写这系列的初衷,我知道人心都是偏的,要对两个人同等喜爱不太现实,接触到他们的时候就发现吃这对西皮的姑娘们大多是经儿的粉,亲妈或是女友心态我理解,我看到过太多心疼他为他不值的言论,想一笑而过当作没看到,越是了解下去就越是替禹智皓委屈,他从来没有亏欠过经儿,一次也没有。我看到朴经在他那里处于一个多么特殊多么重要的位置,他明明也付出了那么好的感情,他只是很少说,他就是那样一个实干家。感情却是货真价实,他不该受到这方面的苛责。而朴经,他不会自怨自艾,他不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不在镜头前他甚至不会撒娇,他不是一个满脑子情爱的小可爱,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依附,他成熟他理智他进退有度他永远不会把自己活成糟糕的样子。

一辈子有多长,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去遇到一个那样子的人呢?
他知晓你所有喜怒哀乐,陪你经历一切冒失彷徨的兵荒马乱,时而充当盾牌,时而化身刀刃,坚定和锐利都是他,最肯定最相信你的也都是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他,荣耀加身的时候身边也依然是他。
我见过许多感情,听说过许多故事,越发相信这世上不存在偶然,没有哪一段相遇是错的。
十多年前,不良小学生遇到五好小学生。
九十年前,初丁Rapper重遇旧时同级生。
七八年前,Nesceo和Horse.K在一起开始了新的征程。
五六年前,Zico和朴经撑起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团队。
三四年前,他们终于挣来了属于自己的辉煌。
到如今,他和他还是那么好。
他们有过去,有现在,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未来,我写下了这个END,他们的故事却永远ENDLESS。
这大概就是我如此爱他们的缘由。


愿所有的爱都有回应。


2017.8.18


八月就写好的后记,个人原因最终也没有沾上纸墨气息成为我书柜上的一部分,致个歉啦,向所有期待过的人

评论(47)
热度(336)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一千根针 | Powered by LOFTER

自封的优点会害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