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K】夜奔（下）（1）
他总共也没来过湛江几次。
第一次是比赛，第二次是途经，第三次陈杰带着他逛吃，临走回家一趟拿身份证，他就站在楼下等了他一根烟的功夫。那时候他还没戒烟，等陈杰下来了抱怨他家楼下连个垃圾桶都没有。陈杰咯咯咯地笑，四楼还是五楼的阳台上隐约一个人影冲他挥手，不知道第多少次送他出远门。他说那是他姐姐，他爸妈从不与他告别，以无视来反对他一条道走到黑。
后来综艺决赛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陈杰口中的妈妈，是个寻常母亲的样子，有些削瘦，长了皱纹，白头发藏在染过的黑发里欲盖欲彰，和陈杰很像的地方在嘴巴，薄薄的让人印象深刻，其他都不相像。陈杰说他长相随爸，这是他跳舞的第18个年头，他爸依旧没有来。
你确定是这里吗？
蔡亮租的车进不了窄巷，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下来步行，王亚龙凭着仅有记忆里留存的样子摸索着找到了那根他站着倚靠过的电线杆，抬头往上看，和上次不知道多久以前看过的景象没有明显的出入，他想到陈杰说到他的故乡显而易见流露出的惋惜，他说湛江很漂亮但漂亮得太缓慢了，在那里的时间流速太容易让人变得迟钝，他怕待久了骨头都会生锈就再也动不起来了，所以他从不久待，这个地方的十年前和十年后别无二致，他怕安逸。
是这里。
王亚龙抬手指着，但我不记得是4楼还是5楼了，我没上去过。他说着回头盯着刘俊成，后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从见面起就感到他对自己有隐隐的怒气，这么看来不是错觉。
怎么了吗？刘俊成耸肩，说实话他不太擅长应对一个浑身的毛炸起来的兔子，王亚龙总是懒懒的温和的笑嘻嘻地敛着爪牙的。
我以为起码你会记得，没有他，谁跟你一起赢了JD去的法国？王亚龙摇摇头，说你们是搭档，你应该更了解他，怎么会连你都忘记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喔。
刘俊成没有优先反驳他关于战绩的悖论，双方信息不对等已经公认，他没有去法国，JD的2v2倒在中国赛区的决赛上。他搭上兔子的肩，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一个局面？
你指什么。
你明白的吧，就因为“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吗？为什么是你记得，而我们所有人都忘了，重点到底是“你”，还是只有你“记得”呢？
如果“他”只打给你，那是为什么呢你想过没有？
如果“他”打给了所有人，只有你来了，那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你记得，但是为什么呢，“他”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吗？按你说的，“他”是我的搭档，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多，我不会不来的。但现实是，我没有留存关于“他”的记忆。
刘俊成按着他肩，下了结论，我觉得你实在没有必要迁怒于我，“他”离开前最想见的人不是我，唯一求救的人，也不是我。
小奇在检查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时候，看到床缝里掉了只笔，夹在床头柜和病床之间，他蹲下身伸手去够，指尖碰到冰凉的笔身，视线自然落到低处——病床的靠背边缘露出半个字的轮廓，隐隐约约的，好像是个走字底。
他怔了怔，有种直觉性的预感，把捡起的笔放到床头柜上，四下看了看，没有人。用力把床往后面拉开一段距离，他走上前，这才看清全貌，看清的同时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是写的，坑坑洼洼像是用什么锐器一字一顿刻上去的，也正是各种笔画的陷入深度让他惊叹力道，活像是当时刻上去的时候拼了命地想留下什么，但字迹一点也不潦草，相反很是郑重，而且一目了然的熟悉。
秦煜上来叫他的时候就看他低着头对着什么沉思，走过去还被没在原位置的床尾绊了一下，他哎哟叫了一声，心想这床怎么回事还突出来一截，摸着膝盖抬头一望，傻了，我操脱口而出。
——这个世界企图蒙骗我。
最终他们也没能见到K的家人。
倒不是门牌不对或者搬家了之类的原因，人确实是住在这里的，敲了四楼的门，不对，说在五楼，再敲五楼的门，没人应声，直到对门的邻居大伯不胜其扰，拄着拐杖出来要告他们扰民，一问才知道这家人昨天就出国旅游去了。
大婷一向外放，直接问，大爷，那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不？
母鸡啊。
大婷一脸困惑，阿祺侧过身子低头在她耳边解释，刚想发挥下本地人的沟通优势，就听兔子没事儿人似的接过话头，流畅到他都怀疑队里是不是有四个广东人。
阿公啊，唔好意思阻你一阵，知唔知呢家人有冇生只男仔叫陈杰嘅？
咩名？陈杰？冇啊，都係阿囡啦。
现在怎么办？
蔡亮给丫丫回完消息，抬头问兔子，这条线索断了，你还打算干什么？大有不管上天入地都奉陪到底的意思。
如果家人也不是他消失原因的话，那么…
兔子一声没吭，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划到对应人名，手指悬空在屏幕上，犹豫了两秒，也就两秒，随后义无反顾地拨了出去。
他打给谁？
蔡亮无声做着口型问站在兔子身边的JC俊，JC也做口型，酿酿。
他们这互通有无，兔子那边电话也通了，没有寒暄，他劈口就说，喂，亮哥，我想跟韩宇见个面，对，有事找他。嗯，很重要的事。
